第一次见到林后湘时,几乎无法将眼前的这位先生与当年叱咤风云的香港外汇操盘手联系在一起。虽已年逾60岁,但林后湘红光满面,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这位从小生活在英国殖民地的长者,举手投足之间谦逊有礼、亲切和蔼。落座时为女士扶椅,席间为旁人斟茶,全然不顾席间诸位均是他的晚辈后生。
林后湘为人低调谨慎,他一直希望记者多写点他对国内投资者的建议,少写一些他的经历,尤其是少提他的富豪朋友们。上海书店出版社为他出版《金融海啸撞击2009年》一书时,希望他能找富豪旧交写序以促进其销量,被他一口回绝,他希望能找一些曾与他真正同事过,而又令他佩服的人来写序。他的朋友,香港金融专家林行止对他的成书有相当的贡献,但是他是在全书的末尾对他提出了感谢时特地低调地采用林行止的本名林山木。
穷其近40年的从业经历,不难发现,林后湘几乎一直是个打工仔,一个到处打工的高级打工仔。他还太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香港顶尖人物林秀梁、冯景禧等人的左右手,看惯了富人家的喜怒哀乐。“钱太多了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大多数有钱人的内心都是很孤独的,因为对他们来说可靠的朋友实在难寻。”他们有的时候会找他聊天,因为他只是个打工仔,不存在利害关系。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一直安于扮演智囊而不是老板的角色。
唯一的例外是1980年代末,他自己创办了一家咨询公司,但是这家公司也仅维持了3年。里昂证券邀请他出山的时候,他便立即解散了自己的公司。他认为自己不能为别人打工的同时还拥有一间自己的公司。“这是职业操守,也是香港的传统商人精神。”他说。
林后湘对“传统商人精神”非常执着,他甚至认为次贷危机的爆发与传统商人精神的缺失都有着很大的关系。“因为传统不代表是破旧,而是历代智者的精华,加上新的科技,才是最符合中国的特色。”他说。
据他回忆,在林柄炎、何善衡、何添执掌恒生银行时,恒生银行有一个客户服务部门,每天的工作是了解市场、打听客户需求、追踪产品服务,这使得恒生银行与客户之间的联系、沟通紧密而顺畅。“老一辈人每办一事都是尽可能地尽心完成服务工作,一般遇到不明白不能掌握的事情,也要如实告诉客人,做的是口碑生意。”
但是他觉得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很多人都叫大家投资,实际上是转嫁他们的危机。去年初次贷危机露头之后,与金融市场关系最密切的一些衍生品经营者已经意识到了雷曼债券可能存在的问题,但是他们能做的只是更快地将雷曼债券推销掉,以降低自身的风险,而这正使得次贷衍生品的毒害更加扩散至散户。”而另一方面,购买债券的人想法又有所不同,他们可能只看表面资料并不了解其中的风险和收益是不对等的,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认为:“我可以及时卖掉。”
他觉得如果现在金融机构每当引进金融产品,能严格筛选评估,列出风险因素,保障客户的信用、本金安全,香港的雷曼兄弟迷你债券事件也许可以避免。
事实上,这位“传统商人”特征鲜明。他对时间的计算非常精准,与人约好时间,他必定提前3分钟到达。迟到是他决不能容忍的事情,但提前太多了也不行,因为别人也许还没有准备好。
他对手下操盘手的要求也同样严格,一不许他们抽烟,二不许他们做自家短线交易。
不抽烟是因为,抽烟的人碰到什么事情必得先将香烟灭了再做事,他觉得金融市场上,瞬息万变,决不能比别人慢一秒,一吸一灭之间就有可能酿成不良后果失去先机。也因为相似的原因,他也绝不允许操盘手自己短线炒作,怕一旦碰到什么事情,操盘手先处理自己的投机买卖,然后再操作公司的利益。“分红可以谈,可以多给,但是自己不能有小灶,这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2003年之后,他决定退休,但是退休之后他依然辗转各地,他说他总想能做点新鲜事情,与社会不脱节,同时也希望将他的财技传承下去。直到现在林后湘还在努力学习为兴趣工作,例如研究煤矿矿难的解决方案,并且与同道好友在设计一款属于中国人的跑车。
林先生一直对他的家人心怀感恩,因为他觉得他可以专注他的兴趣及工作,与家里人的支持是离不开的。
林后湘的太太是他中学大学同窗,她擅长观人,对市场微观分析亦甚有见地,经常提出非常有用的观点。2008年初,林后湘与妻儿平时闲谈中一同分析了一下宏观经济面,最后得出结论将手头的投资全数套现,果然躲过一劫。
虎父无犬子,林后湘的儿子也非常优秀,年纪轻轻已成为澳大利亚特许会计师、澳大利亚执业会计师及香港注册会计师。林先生很快慰地告诉记者,他儿子去年处理家庭的投资,虽面对金融风暴,仍有盈利。有趣的是,操盘手出身的林后湘还在家中设下规矩,不准沽空股票因杀戮性太大。“不然,我想我儿子成绩可能会更好。”
“由于我们家里人都互相信任尊重,所以我可以长年在外,无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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